我很小很小的時候,父親母親忙於生計,有段時間把我託給阿嬤照養,直至家中生活比較穩定,我才從阿嬤身邊回到家裡住。而父母建立的小家庭起步維艱,阿嬤也不時會騎著她的摩托車,後面綁著一個橘紅色的塑膠箱子,前來幫忙載貨。
我常常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,爬到箱子裡,準備神不知鬼不覺的讓阿嬤一起載回去。當然我的「逃亡大計」沒有一次成功,每次都是被拎出箱子、大哭大鬧告終。
在我這段記憶的影片中,阿嬤的頭髮還是黑的。一轉瞬,她的頭髮全白了。算算,阿嬤今年92歲了。
上個世紀20年代,阿嬤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鄉村。那時,生養女孩一律被視為賠錢貨,她沒有機會讀書,到了十幾歲,就草草依長輩之命嫁人。婚後,老公從來不拿錢養家,回了家倒要翻箱倒櫃,找看看有沒有零錢可供嫖賭。
阿嬤一個不識字、也沒有受過任何正式技能訓練的女性,如何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,拼命把四個小孩養大,對我總是個謎。因為要面對的,不只是貧困帶來的物資匱乏、還有周遭永遠的冷眼和歧視。若說人情涼薄如紙,對社會底層的人,則連紙都不如。我想,換了是我,我做不到的。
好不容易兒女都長大成人、經濟狀況也漸漸穩定了。阿嬤可以好好的享福了,但勤儉度日已成習慣,一直到最後一天,她都還自行料理了一些家務。如同許多捨不得對自己好的長輩,身邊的錢總是只花在給兒孫輩買好東西。
今天來送阿嬤最後一程,希望阿嬤一路好走。我想,阿嬤是非常虔誠的信徒,日日到北港朝天宮燒香拜拜,風雨無阻。媽祖一定知道這輩子阿嬤已經吃了很多苦,接下來的路祈有媽祖看顧,阿嬤離苦得樂,前往幸福。